＜傅季婷＞
「請各位同學把課本收進書包，現在要發考卷了。」英文老師在教室前宣布道，「請不要把課本放在抽屜……一旦被我發現，直接以零分計算，並且記警告一支。」
整間教室響起收拾桌面的聲音。這名英文老師雖然人很好相處，但是她對考試的過程非常重視。不論是大考或小考，她總是命令同學將抽屜淨空，桌面上只能有兩支原子筆和一個立可帶或立可白，避免有同學用各種方式作弊。
每位同學都將課本收進書包，然後準備好考試用品。
拿到考卷後，傅季婷將其餘的試卷傳到後方，然後趕緊拿起筆，視線不斷在各個題目中來回。
班級姓名可以稍後再寫，有印象的題目則優先作答。這是傅季婷一慣的作風。除了平時的複習，考試前她總是會多背幾道題目或單字，然後在拿到考卷後先找找看，幸運的話就可以多拿一些分數。
英文老師坐在講桌前，緊盯著檯面下的同學，偶爾她會起身，在教室裡徘迴巡視。整間教室裡除了寫字、塗改、偶爾咳嗽的聲音之外，幾乎可說是異常安靜。
填寫完臨時抱佛腳的答案後，傅季婷盯著中翻英的題目，在心中不斷回想著單字拼音。
壓力……p-r-e-s-s-u-r-e……
精神……s-p-i-r-i-t-s……
搶匪……r-o-b-b-e-r……
殭屍……z-o-？-b-i-e……
該死！是zon還是zom？
傅季婷嘖了一聲，為自己的不小心忘記感到懊惱。這麼簡單的單字，居然臨時想不起來……看來也只能隨便猜一個了。
於是，傅季婷憑直覺猜了一個字母，然後移到下一題──
忽然，龐大的警鈴聲從街道另一頭響起，打斷教室內的寧靜。
消防車及救護車的聲音越來越近，而且聽起來各自不只有一台。
有幾名同學抬起頭來，好奇地盯著窗外，然後東張西望互相使眼色。出於某種青少年的心態，他們似乎很期待是學校附近發生事故，說不定還會因此宣布暫停考試──
雖然想也知道校外再大的火災或交通事故都不太可能牽連到學校，不過小孩子終究是小孩子，滿懷不切實際的幻想與希望。就像颱風接近的時候，每個人唯一在乎的是有沒有停班停課，而非防颱措有沒有做好。
然而，這些人的想法英文老師也很清楚，她大聲喝斥道：「看什麼？還不快寫！」
接下來的幾分鐘裡，教室裡恢復寫字、塗改、咳嗽的聲音。
不過，也僅維持短短五分鐘而已。
警車、消防車、救護車的聲音接二連三地從遠方響起，然後越來越近。它們在街道上疾速奔馳，經過學校。
英文老師也忍不住皺起眉頭，走道窗邊不安地瞧。
就在傅季婷結束中翻英的題目時，校內廣播的聲音忽然響起，校園的寧靜被打破，學務主任的聲音從廣播器中傳了出來──
「各班老師及同學請注意……各班老師及同學請注意……剛才政府頒布緊急命令，因此考試暫停……重複一次，考試暫停。請各個老師帶領目前所在班級的學生收拾好東西，並且在走廊排好隊伍，稍後會用廣播指揮各班放學……請同學及老師稍安勿躁、保持冷靜，聽從學校指示……」
學務主任重複相同的內容兩次後，切斷廣播。
廣播一斷，喧囂聲便在校內響起。傅季婷的同學們也開始交頭接耳，猜測發生了什麼事情……當然，也有幾個平時很頑皮的同學放生歡呼。
整座校園陷入莫名緊張又詭異的氛圍中。
英文老師先是愣了一下子，接著很快恢復鎮定。
「好！同學們，你們都聽到了！」英文老師高聲喊道，「收拾書包！請保持安靜！不要吵！不要吵了！」
但同學們根本安靜不下來，這讓老師感到氣急敗壞。
「老師！我們的手機還放在導師辦公室！」此時，有同學舉手喊道。
考試被政府中斷、學生焦躁不安……面對一連串的問題，英文老師似乎有點招架不住。傅季婷看到她的表情似乎快哭了。
「班長趕快去拿！」最後她命令道，「其餘的同學，收拾好書包後趕緊到走廊排隊！不要吵了！我說不要吵了！」
／／／
同學們在走廊上排好隊，一邊領取班長帶回來的手機。
然而，就在同學們開機的瞬間，手機各個鈴聲大作──都是家長打的。
傅季婷的手機也響了，是媽媽打來的。
「喂？」
「小婷？小婷妳在哪？」
「我還在學校啊。」我說，「不知道為什麼，準備要放學──」
「小婷，妳等一下直接回家！路上要小心，千萬別……些……抓……」
通話出現了許多雜音，使媽媽的聲音斷斷續續的，根本聽不清楚她在說什麼。
「喂？媽？媽？」傅季婷皺起眉頭，不斷地喊著，「妳剛剛說什麼？」
有這種情況的不是只有她一個。當傅季婷發現周遭的同學也有相同的情況時，她驚覺不妙，一定有什麼大事發生了。
「奇怪，我的網路怎麼連不上？」
「我的也是。」
「電話都打不通啊！」
「到底是怎樣啦！」
同學們的抱怨與哀號完全沒有停過，就這樣持續到廣播再度被打開。
學務主任什麼也沒解釋，僅透過廣播指揮放學。他命令一樓的班級魚貫地往校門口移動，途中還不斷再三叮嚀請大家保持冷靜、直接回家。
當傅季婷的班級終於走到一樓後，隊伍也亂了，每一個同學都急著離開學校，想趕快脫離隱隱感覺到的恐慌／恐懼。
恐慌／恐懼。傅季婷也感覺到了。
隨著人潮的前進／推擠，傅季婷很快地來到校門口前的廣場。校門口的鐵門拉上了一半，有好幾名老師站在前方引導學生出校。
「不要推！不要擠！」
「小心腳步！不要推！不要擠！出校後請直接回家！」
不曉得究竟發生什麼事，每一位老師的臉色都十分凝重。傅季婷感覺得出來他們的焦慮沒有比學生少。不過出於教師的職責，他們依舊保持冷靜，引導學生安全離校。
他們把學生的安全看得比自身還重要。傅季婷有點感動。
就在傅季婷離校門口只有幾尺的距離時，校外忽然傳出車子緊急煞車的聲音，然後是巨大的碰撞聲──
驚呼聲從前頭傳過來，而後方的學生則墊起腳尖想窺探個究竟。
「安靜！保持冷靜！」一名老師拿起擴音器大喊道。但是校外有好幾輛車子的警報系統響個不停，他的擴音器似乎沒什麼用。
有幾名老師離開崗位，擠進前方的學生群裡，移動到校外查看。
過沒多久──
「──救命啊！」
「──快跑！快跑！」
驚呼、尖叫聲四起──
不論是校外還是前方的學生，恐懼在人群中急速蔓延開來──
前面的學生忽然放聲尖叫，然後轉身跑回校內──傅季婷傻楞楞地杵在原地。她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但身處在恐慌的人群裡，她也開始感到害怕──
「──快跑！快跑呀！」
「──幹！不要擋路！」
「──閃開啊！滾啦！」
「往後跑！快跑啊！」
周遭的人激動地推擠、咒罵著。但每個人的目的都相同：逃跑。
前方的人群擠推著後方，他們鑽過、跑過、繞過……傅季婷已漸漸可以看清楚校門外的情況──
在推擠中，傅季婷看到了。
兩輛翻倒的轎車躺在街道上，警報響個不停。有幾個人倒在地上，而他們的周遭又圍著好幾個人，樣子看起來有點奇怪，似乎不像是在救人。
其中一個人忽然抬起頭來……他的臉和衣襟全是鮮紅的顏色，手上還拿著一塊像內臟的東西……
那個人瞪著愣在校門口的老師，然後發出可怕的嘶吼，朝他撲了過去──
就在老師被撲倒在地，脖子被對方用力咬下一塊肉時，傅季婷終於明白發生什麼事了。
「──殭屍！」
她瞪大眼睛，然後轉身逃跑。
／／／
學生和老師們就像無頭蒼蠅一樣四處逃竄。
到處都可以聽到尖叫聲和痛苦的哀嚎……也能看見殭屍吃人的可怕情景。
殭屍們咬破獵物的喉嚨，暢飲著鮮血，撕咬著人肉。來不及逃跑或跑得慢的人，一個個的成為它們牙尖下的盛宴。
原本整潔、莊嚴的校園，慢慢地淪為血腥的人間煉獄，四處瀰漫著濃稠的血腥味……以及無盡的恐懼。
傅季婷跑過廣場，踏上教學大樓的階梯，然後左轉往樓梯口狂奔。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啊──！」
「──救命啊──！」
「──拜託──求求你──啊──！」
絕望的呼喊聲沒有停過，就連校外也屢次傳來車輛碰撞、警報器作響的驚悚聲音──現在不只學校了，外頭的街道及社區也陷入一片恐慌……傅季婷循著階梯往上跑的時候，外面的巷口甚至傳來高分貝的尖叫聲，透過窗戶傳進她的耳朵。
得趕快找個地方躲起來！
傅季婷來到二樓，打算找一間最近的教室躲起來。她跑到門前，伸手轉動門把──但怎麼轉也轉不動，剛才全校預備放學的時候，教室就已經用鑰匙鎖上了……於是她把念頭換到窗戶上，手貼著玻璃，尋找沒拴上的窗子──但是窗戶和門一樣，都打不開……而她因為身高問題，不可能獨自從上頭的窗戶爬進去……
「──快跑！」
從樓梯口傳來一陣騷動──有幾名學生從樓梯間跑了出來，他們滿臉的恐懼及驚慌──他們一踏上走廊，就立刻朝傅季婷的方向直奔──
傅季婷驚覺不妙，立即拔腿跟著跑──果不其然，當她回頭望時，正好看到好幾隻搖搖晃晃、滿身鮮血的學生殭屍，張牙舞爪地從樓梯間竄了出來，緊緊追在後頭……其中有幾隻身上還掛著血淋淋的內臟與腸子──
「──跑！快跑！」周遭的同學不斷喊著。
傅季婷與他們跑過整條走廊，打算轉進樓梯間往上逃，卻被眼前的景象嚇到止步。
樓梯上倒著幾名學生，他們鮮血直流，臟器外露……身體卻不斷地劇烈抽搐抖動著──
「繼續跑啊！」
有名男同學開口大喊，大夥們才恢復警覺意識，趕緊轉向另一條走廊。
緊追在後方的殭屍雖然步伐搖晃，但速度可不慢。剛才大家只停下三秒鐘不到，它們就已經快追上了──
人群最後頭的女學生被一隻殭屍撲倒在地，她發出恐懼的尖叫，並試著將那隻殭屍從背上甩開──
其他的殭屍也撲上了她，猶如一群飢腸轆轆的土狼撕咬著獵物……在女學生被徹底淹沒之前，傅季婷看見她的耳朵被殭屍硬生生地咬下……
那個畫面以及心情不是驚悚與害怕可以形容的了。
傅季婷從二樓望出去，發現樓下中庭的狀況可說是一片驚駭。
許多人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大多是死了，只能任由殭屍開腸剖肚、無情撕咬。他們的皮肉被撕裂，內臟被挖出來大快朵頤。
也有許多被殭屍遺棄的屍體。它們在被擱置一段時間後，開始劇烈抽搐顫抖著，然後從地上爬起──他們成為它們，加入狩獵人類的大屠殺。
顯然比起死去的肉，擁有生命力的活人更能吸引它們。
「──小心！」
前面的男同學忽然大喊，於是傅季婷回頭向前看，才發現前方的樓梯間有一群殭屍正搖搖晃晃地追著其他學生。
「往上！繼續跑！」
那些學生爭先恐後地往樓上跑，深怕自己跑得最慢被殭屍抓到。
前面的男同學忽然大叫了一聲，然後向前衝，將一隻女殭屍踹下階梯。
「快！」
於是大家在他的帶頭下跑進樓梯間往上逃。
傅季婷緊緊跟在那名男同學的身後，隨著他經過三樓，跑上四樓。隊伍中有幾名同學在跑上三樓時脫隊，他們不要命似地跑向走廊，似乎是急了……不過那些人這麼做，也把後方的一些殭屍給引開了。
就在他們奔往五樓的時候，又有一個男同學被抓到。傅季婷看見他崩潰地大叫，然後被一名女老師殭屍咬上脖子，扯下一大塊肉……
他們踏上五樓的走廊，往教室直奔。跟在後方的殭屍少了很多，要甩開應該不是問題──
這時，後方又有一名學生被殭屍抓到──他發出恐懼的喊叫聲，然後被淹沒……
「──這裡！這間教室常常忘了鎖！」前方的同學在一間教室停下來，然後打開了門，全部逃了進去。
傅季婷順利進入教室後，倏地退到一旁，挪出空間，讓後方的學生可以進來──
「──喂！你們是誰啊！這是在幹什麼？」
教室內傳來一名男生的驚喊。大家回頭望，才發現室內有一男一女，正衣不蔽體地望著他們。他們連忙拿起衣服擋住私密部位，表情錯愕又驚駭。但是沒有人回覆他──就在最後一名同學躲進來後，殭屍也追到了門口，於是大夥們趕緊合力將門關上──殭屍的手透過門縫伸進教室，似乎感覺不到疼痛。它們身子抵著門，與門後的學生進行力量比拚，伸進教室的手還拚命揮舞著，渴望地想抓到些什麼──
「──你們快搬桌椅過來！」有名男同學大喊，「──快啊！我們快撐不住了！」於是傅季婷連忙和其他人將最近的課桌椅搬過來，然後疊起來──在用桌椅抵住門之前，有名同學很大膽地直接伸手抓住那些殭屍，將它們的手推了出去。
門終於順利關上並上鎖後，大家連忙將疊起來的桌椅推到門前，確定後盾足夠，才緩緩地退開。
「還有……後門……」傅季婷喘著氣說，她覺得好累。
「窗戶也要……全部上鎖……還有……窗簾……」其中一名幫忙抵住門的男同學也喘著氣說──有幾名殭屍正透過窗戶拍打著，不過幸好那幾扇窗戶已經是鎖上的狀態了，所以它們也推不開。
於是，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然後開始動作。
等到一切沒問題後，大家一句話也沒說，逕自喘著氣。而教室外的殭屍依然在拍打著門窗，在外頭發出可怕又邪惡的嘶吼聲。
傅季婷可以聽見不遠處的警報器依然在響，也可以聽見校內與校外都充斥著驚悚的呼喊及尖叫聲……儘管心裡感到絕望，但驚魂未定的她卻哭不出來。
這一切，都太荒唐了。
她看向周遭逃過殭屍追捕的人。
人數不多，大約十來名吧……因為身心俱疲的關係，她無心去數。
這裡每個人都累了。
除了──
「What the fuck？」
那名躲在教室內打炮的男生打破了沉默，而他和那名女伴依然還沒穿上衣服。
／／／
「噓！保持安靜！」有人低聲告訴大家。
眾人緊張不安地望著已堆滿課桌椅的前門，深怕它們抵不住外頭又推又打的殭屍群。光是想到門被撞開、課桌椅被推倒，然後殭屍湧入教室的畫面，傅季婷就不寒而慄，忍不住打顫。
有名女同學忽然毫無預警地哭了起來，吸引大家的注意──有名男同學嚇得趕緊衝過去摀住她的嘴。
「噓！這時候妳哭屁啊！是想害死我們？」儘管生氣，但他的音量有刻意壓低。「我們先保持安靜，說不定過一會兒它們就走了。所以不要哭，知道了嗎？」
女同學睜大眼睛點點頭，淚水依然在眼裡打轉著。男同學緩緩地鬆開手，目光緊盯著女同學，就怕她再次崩潰。不過確定沒有問題後，他放鬆地嘆了一口氣，然後盤腿坐到地上。
安靜下來後，殭屍的嘶吼及拍門聲變得格外清晰，令人恐懼。
「不好意思，請問現在是什麼情況？」
有個男生忽然打破沉默。
眾人轉頭過去，發現說話的是那名在教室內打炮的男同學。
「你們要不要先把衣服穿上？」
那兩名同學趕緊撿起衣服穿上，並且在其他人的解說下，得知了現在的狀況。兩人臉上都露出驚訝又錯愕的表情，似乎不相信他們說的是真話。
「你可以拉開窗簾看一下外面。」傅季婷低聲說道，「但是要小心，不要被它們發現了，」那名同學經過傅季婷身邊的時候，她瞄了一眼對方繡在運動服上的名字：蘇偉豪。
蘇偉豪彎著身子躲在窗，他悄悄地拉開窗簾一角，然後瞪大了眼睛。
「──哇靠！」
下一刻，有個男生忽然衝過去將他拉離窗邊──
──碰！
透過窗簾後方的身影，大家看到有兩隻殭屍用手拍在窗戶上，似乎是在尋找聲音來源。
「幹！你找死嗎？」那個男生拉著蘇偉豪的衣領對他低聲咆嘯。
「對、對不起……我只是……」蘇偉豪看起來嚇壞了。對方見到他這個模樣，便雙手一甩放開他，不過眼神仍兇惡地瞪著他。
「別這樣，他剛剛都待在這裡，會嚇到也是正常的。」有名女同學跳出來解圍，「發生這種事，每個人都很害怕，但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擬定對策。」
傅季婷打從心底佩服這名女同學。現在發生這種可怕又骸人的事情，想不到她居然可以這麼冷靜。校門口的事情發生到現在，還不到二十分鐘，傅季婷心中的恐懼依然在燃燒，而且腦中一片空白。該怎麼做？該做什麼？她完全沒有頭緒。
傅季婷偷偷瞄向那女生的名字。
項薇庭。
傅季婷對這個名字有印象，她經常參加校內比賽，而且數次得獎。
「不過……」項薇庭瞄向蘇偉豪及他的女伴，「你和張筱珮為什麼會在這裡呢？廣播不是有說發生緊急狀況嗎？怎麼你們會在這間教室？」
「這層樓的廣播壞了，所以我們不知道，」蘇偉豪說，然後往那名叫張筱珮的女生看了一眼。「雖然有聽到校內廣播的聲音，但太遠太模糊了，我們聽不清楚。」
項薇庭點點頭，然後說：「好吧。那麼現在，我們想一想該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
「其他地方應該也都是殭屍吧？」
「我可不想變成殭屍！」
「手機還是沒有訊號……」
「或許我們應該待在這裡等待救援。」
「找個跑得快的人去當誘餌如何？」
「你怎麼不自己去跑？」
各種不同意見／想法交織。有的人提議，有的人只想置身事外，也有人從頭到尾保持沉默。
最後，那名拉開蘇偉豪的男同學站了起來，他走到人群間，環顧眾人。
「我認為……我們應該先檢查食物有多少，然後再確定身上或這間教室裡有什麼物品是可以幫助大家存活下來的。」他沉穩地說，「不管外面有沒有救援，我們都該先提升活下去的機會。」
「陳維羽，你倒是自己當起老大了。」有個男生忽然諷刺地說。傅季婷看向那名男生，發現他的表情不悅，望著陳維羽的眼神也充滿敵意。
「白士銘，我現在不想和你吵。大家現在都在同一條船上，我們應該團結而不是起爭執。」
「我們應該團結而不是起爭執！」白士銘故意怪腔怪調地重述，態度滿滿的惡意。「你在搞上君廷女朋友的時候，也是這麼假掰嗎？」
看來是朋友間的愛恨情仇啊。傅季婷抿起嘴，在兩人之間切換著視線。
「我說過了！我和宋君廷的女朋友根本沒有怎麼樣！」
「聽你在放屁！」
兩個男生的語氣忽然大了起來，讓傅季婷起了警覺心，她連忙轉頭望向教室門口。
為此擔心的還有其他人。他們也害怕地往門口瞄了一眼。那群殭屍拍門的聲音沒有停過，但似乎變得更激動了，就連嘶吼聲也更加大聲。
項薇庭一臉緊張地制止兩名男生。
「夠了！現在不是吵這個的時候，我們應該趕快──」
「你敢說上次和球球看電影的人不是你？」白士銘推開項薇庭，一臉怒容地瞪著陳維羽。「你敢說你們沒有一起回她家？」
「拜託！現在是吵這的時候嗎？」項薇庭氣憤地說，但白士銘和陳維羽似乎都聽不到、看不到她。
「我和球球是鄰居！我們住同一棟公寓！」陳維羽怒聲辯解，「而且我們的家人、親戚也互相認識！我們是青梅竹馬！」
「青梅竹馬又怎樣？她和宋君廷交往的時候，你卻糾纏不清！」白士銘伸手揪住陳維羽的制服衣領。而後者也不甘示弱地拉住他的運動服。
「我沒有！我說過了，我和她之間沒有怎樣！」陳維羽甩開白士銘的手並且推開他，「倒是你！這跟你有什麼關係？她又不是你的女朋友！」
「這又跟你有什麼關係？她的事──」
──嘩啦！
巨大的聲響讓每個人嚇了一大跳──疊在門口的桌椅倒了。
外頭的殭屍終於推開了門，並且透過門縫將手伸進來。它們齜牙裂嘴地瘋狂嘶吼著，努力擠進教室，試圖推垮門後的層層桌椅，只為了撕裂、撕咬躲在室內等死的羔羊們。
「現在不是爭吵那些事的時候！」傅季婷喊道，「殭屍要進來了！」
「快推！」項薇庭命令道，「再搬桌椅過來！」
於是大夥們開始動作，有的人將桌椅向前推，讓殭屍無法輕易推開門，也有的人把更多桌椅搬過來，想辦法疊出更堅固的路障。
「後門有殭屍嗎？」陳維羽轉頭吼道。他此刻正和白士銘奮力抵著桌子。
傅季婷放下椅子，跑到窗邊後，拉開窗簾朝外一瞥。
「沒有！」
「那我們從窗戶逃出去！」
「你確定？」項薇庭也拉開窗簾往外看，「現在整座校園都是殭屍，在沒有對策的情況下，我們該往哪裡逃？」
「任何可以躲藏的地方！」陳維羽大吼，「任何空教室都可以！就算門上鎖，也可以打破窗戶爬進去！」
「但是──」
「──滾開！」
有名男同學將項薇庭推開，他伸手拉開窗簾、打開窗戶，然後雙手撐住窗台，奮力爬了出去。
傅季婷和項薇庭驚恐地看著她。只見男同學跳到走廊上後，頭也不回地跑了。門口的殭屍群似乎沒有注意到他，依舊發狂似地推著門──
又有好幾張桌椅掉了下來，發出巨大的聲響──門又被推開了一點！前頭的殭屍已經有半個身子探進教室，它齜牙裂嘴地揮舞著手，並試圖爬上桌椅。
「快！爬窗戶出去！」
堆疊的桌椅陸續地垮下，於是大家決定不再死守路障，有幾名同學丟下手上的桌椅，爭先恐後地跑到窗邊爬出去──
「小心啊！」
在好幾名同學跳到走廊後，下一個就輪到傅季婷了。她一腳踩到椅子上，爬上窗台，縮著身子準備穿過窗戶──
有三名同學跑回來，是剛才逃出去的人──他們放聲尖叫著、周先恐後地跑到窗前──傅季婷嚇了一跳，踩在椅子上的腳還沒踩穩，差點跌倒，還好項薇庭連忙扶住她──
那些人試圖爬進教室，但是在窗外擠成一團──
「不！救命──！拜託！」
就在下一刻，殭屍群抓到了他們。它們撕咬、啃食他們的脖子、肩膀、手臂……任何咬下其中一人的耳朵──鮮血如湧泉般噴出，將透明的窗子上染上一片腥紅色。
傅季婷和項薇庭驚恐地站在原地。她們嚇壞了，幾乎感覺不到雙腳。
儘管在室內看不到，但是她們都知道，此刻在外面的走廊上，那些學生正倒在地上，任由殭屍大啖著肉身。
傅季婷伸出一隻手，緩緩地靠近窗戶，她想把窗子關上──
一名殭屍忽然站起身，不偏不倚地正對著開啟的窗戶。傅季婷看見它，嚇了一大跳，震驚到心臟漏了一拍──它的臉頰有一大半不見了！原本左臉包覆口腔的部分完全消失，整片血肉模糊，還垂掛著未斷裂的肉絲與皮膚，甚至可以清楚看見它鮮血淋漓的牙齒與斷掉一半的舌頭──
它與傅季婷對上眼，然後狂吼一聲，撲向窗子，並且伸出鮮紅的手──傅季婷尖叫了一聲，還好項薇庭當機立斷地拉開她，否則傅季婷可能就被她抓住了。
尖叫的人並非只有傅季婷。
就在她們後退時，教室另一頭也傳來尖叫聲。
桌椅堆疊的路障終於失去了作用，有兩名殭屍已經鑽過門縫、爬上桌子，就快要穿過路障了。
「快！快出去！」白士銘看著入侵的殭屍，嚇得大叫。
「外面有殭屍！出不去了！」傅季婷喊道。
第一隻殭屍終於跨越了層層障礙，它把桌椅推倒，然後摔到地上──白士銘嚇得後退了幾步，而陳維羽則抄起了一把椅子──那隻殭屍很快地從地上爬起來，然後撲向離它最近的白士銘──
陳維羽揮動椅子，砸向那隻殭屍，並且踹了它一腳。
「打它！」陳維羽一臉崩潰地大喊。
白士銘終於回過神來，連忙抓起倒在腳邊的椅子，和陳維羽一同攻擊倒在地上的殭屍。
「我們也……」項薇庭拉著傅季婷向後退，然後各自抓起一把椅子，像防護盾一樣舉在前方。
傅季婷害怕地環顧教室──第二隻殭屍已經穿過路障爬進教室，它在落地後起身，迅速撲向一名手無寸鐵的女同學──蘇偉豪正拿著一把剪刀躲在教室內側，而他的女伴張筱珮正縮著身子躲在後頭──剛才嚇到傅季婷的殭屍依然佔據著窗戶，手也不斷揮舞著，而它那對已經失去靈魂的眼睛正散發著一股對血肉的瘋狂。然而，在它身旁，又聚集了好幾隻殭屍。
他們已經無路可逃了。此刻就算把阻擋在後門的桌椅路障推開，從前方出去，也會被窗戶邊的半臉殭屍抓個正著。若繼續待在教室內，也會被陸續竄入的殭屍生吞活剝。
傅季婷和項薇庭舉著椅子站在教室前方，望著眼前地獄般的景象，打從心底感到無助與絕望。
大家此刻除了等死以外還能做什麼？不但沒有地方可以逃，甚至沒有實用的武器可以戰鬥與防身……他們只是普通的高中生啊……面對這樣的煉獄，還能怎麼辦？
就在兩人感到無助與絕望之際，更多殭屍爬了進來。
陳維羽用一張椅子抵住兩隻殭屍，而白士銘隨後拿著一根斷裂的椅腳往它們腦袋插進去……兩名男孩身上不但被鮮血染紅，就連臉上也都是血。
有名男同學被抓到了。它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很明顯死了。有兩隻殭屍正窩在屍體的身邊分別啃咬著肚子及大腿。
「我們死定了……」傅季婷喃喃說道。
接著，傅季婷看見有名女同學很勇敢地踹倒一隻殭屍，然後舉起一張桌子往它臉上砸──鮮血在下一刻噴濺，她的制服不再是白色──
「──小心！」
項薇庭的聲音把傅季婷注意力拉了回來──
一隻女殭屍齜牙裂嘴地衝了過來──傅季婷嚇得尖叫了一聲，連忙舉起手中的椅子對著它，使它撞個正著。
那隻殭屍卡在四根椅腳之間，不過雙手仍不斷揮動著，想要抓到傅季婷。
「轉過來！」項薇庭喊道。
傅季婷抓緊椅子，抵著那隻殭屍轉了半圈，而項薇庭把椅子高高舉起，用力朝它後腦杓打下去──瞬間的重擊讓傅季婷差點沒站穩，她連忙踩穩重心，抓緊椅子。
女殭屍還沒倒下，它依然張著嘴巴對傅季婷發出可怕的嘶吼，傅季婷可以看見它眼中散發的瘋狂，也能聞到嘴裡散發的血腥味──
項薇庭再度舉起椅子砸它──
隨著可怕的重擊聲與碎裂聲，女殭屍無力地倒下，傅季婷趕緊後退一步，並且將它甩開。女殭屍以面容朝地的姿勢倒在地上，不過還沒死透，傅季婷可以看見它的手還緩緩動著。
傅季婷大吼一聲，用力砸下手中的椅子──然後再度舉起──她崩潰地狂吼著，嘶吼著，不斷舉起椅子重重砸向女殭屍的腦袋──
這不是真的！
這不是真的！
這不是真的！
這不是真的！
這
不
是
真
的
！
「嘿！嘿！住手！它死了！」
在椅子落下的某一刻，項薇庭伸手制止傅季婷。
傅季婷喘著氣，盯著地上那隻女殭屍……它的頭已經被她砸爆，一片血肉模糊，甚至還可以看見疑似腦袋的器官肉泥。
傅季婷感覺臉熱熱的，於是她丟下手中的椅子，往臉上一摸──她全身上下都是殭屍的血。
她緩緩抬頭，無助地看著項薇庭，兩人都流下了眼淚。
「嘿！這裡！」
蘇偉豪的聲音在教室另一頭響起，兩名女孩連忙轉頭看。
只見蘇偉豪正拿著一張椅子當護盾抵著一隻殭屍，而他伸出一隻手指著教室內側的角落──
雖然和牆壁漆成一樣的顏色，但隱約能看見手把的輪廓。
「快去陽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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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夥們聽見蘇偉豪的聲音，紛紛轉頭望向他手指的方向，心中燃起一絲希望。
張筱珮在他的掩護下，握住把手，用力拉開門，很快地鑽了出去。同時，一隻女殭屍朝蘇偉豪撲了過去，他連忙用左手臂抵住他的脖子，然後右手舉起剪刀朝眼窩刺了進去。儘管鮮血噴濺，身上也染上一片紅，但是蘇偉豪看起來相當鎮靜，對付殭屍完全沒有在害怕。
女殭屍發出可怕的嘶吼聲，雙手依然緊抓著蘇偉豪不放，但它的下巴依然被抵著，根本咬不到他。蘇偉豪利用這個優勢，動作俐落地將另一顆眼球刺破，然後將它推到一邊。
「快點！」他朝大家喊道。
陳維羽和白士銘互看了一眼，連忙甩開手上抱住的殭屍，朝蘇偉豪的方向衝了過去。
「快！」
項薇庭也催促傅季婷一起移動，不過兩人才走了兩步，就被迫後退──兩隻男殭屍踩著搖晃的步伐擋在前方，正揮舞著雙手，帶著喪心病狂的眼神走向她們。
情急之下，傅季婷連忙抓起一張椅子甩向它們。其中一隻殭屍撞到桌角而腳步踉蹌，但並沒有因此停下步伐。
傅季婷連忙環顧四周──殭屍的數量雖然有變少，但依舊四面楚歌，每個人皆命在旦夕。
教室內倖存的人不多了。陳維羽和白士銘此刻正在和殭屍搏鬥；蘇偉豪正拿著剪刀和一把椅腳死守在陽台門前，把靠近的殭屍全數刺瞎或戳死；剛才勇敢奮戰的女生還活著，她正踩在桌子上揮舞著椅子；有個男生躲在一旁的桌下發抖著，他似乎是唯一沒有加入這場生死戰的人。
沒有人有時間來救她們。
傅季婷焦急地環顧著，想找到一絲活下來的辦法或方向──
「用這個！」
傅季婷連忙往後看──項薇庭正把一個貼著「紙類」的藍色資源回收桶翻過來，將裡面的紙全部倒了出來──傅季婷先是愣了一下，但很快便理解她的意思，也跑過去抓起另一個資源回收桶，將裡面的鐵鋁罐翻出來倒在地上。
她們拿著回收桶面對襲來的殭屍。儘管手和腳因為恐懼顫抖著，但為了活下去，傅季婷知道此刻絕不能退縮。
兩位女孩勇敢地衝上前，正面迎向齜牙裂嘴的殭屍。她們將手中的資源回收桶高高舉起，然後往殭屍的頭頂蓋上去。
兩隻殭屍失去了視線與目標，就連雙手也被困住。若是平時，那幅畫面會令人感到滑稽好笑，不過此刻是生死關頭，大家為了活下去奮戰，沒有人會對此感到好玩。傅季婷和項薇庭推開它們，繞過一張又一張的桌椅、踩過兩具屍體，往蘇偉豪的方向跑去。
一隻殭屍爬過桌子撲了過來──男的，身著黑色襯衫、卡其褲，是學校的老師──傅季婷趕緊伸手擋在前面。
不能被咬到！
傅季婷用手臂抵住殭屍的脖子，但對方原本就是成年人，她瘦弱的身體根本沒有足夠的力氣擋下它，於是很快地被撲倒在地──
傅季婷重重地摔在地上，不過手臂依然抵著殭屍的脖子。
男老師滿是鮮血的嘴巴不斷咬合著，失心瘋地想咬住眼前的活人。傅季婷可以看見它猙獰的眼中沒有一絲理智，只有渴望血肉的暴力眼神。
「救命啊！」傅季婷驚恐地呼救。男老師的身子重重地壓著，因此她沒有辦法推開它脫身。
她的手就快失去力氣了！
一張椅子忽然從左方揮來，狠狠地砸中男老師的頭，使它失去重心往旁邊倒去。就在傅季婷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隻手抓住了她，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
「快！」陳維羽的聲音聽起來很沙啞。他此時一身的殭屍血，不但校服整片溼答答的，就連臉上也鮮血淋漓，模樣看起來非常狼狽又恐怖。
傅季婷在陳維羽的掩護下，成功地跑到陽台門口。剛才踩在桌上的女生緊跟在後，她在跑過來的途中還將一隻從旁襲來的女殭屍過肩摔。
三人一同穿過陽台，加入躲在外頭的求生者們，然後合力把門關上，並且用身子抵住。
碰！
碰！
碰！
殭屍群撞擊的聲音和衝擊力傳來。傅季婷和陳維羽、勇敢的女孩使勁全身的力氣擋著門，深怕裡頭的殭屍突破最後一道防線。
「現在怎麼辦？」比大家還早躲到陽台的張筱珮害怕地尖聲問道。
「把那邊的盆栽、掃把、拖把拿過來！」勇敢的女孩朝陽台角落大喊。
張筱珮、項薇庭連忙將擱在牆角的打掃用具拿過來，而蘇偉豪和白士銘則合力搬盆栽。大家一同將掃具的一頭抵著門，另一頭抵住牆角，並且合力將盆栽擱在門前擋著。
障礙建立好後，眾人緊張地望著門，緩緩退開，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儘管另一頭依然傳出殭屍的吼叫聲，門也因為它們的拍打不斷震動，但是這扇門似乎挺堅固的，加上剛才設置的障礙，應該是沒辦法從裡面推開了。大家盯著門許久，它依然屹立不搖地保護著他們。
確定安全後，大家鬆了一口氣，紛紛靠牆、坐下休息。
傅季婷迅速地環顧了一眼。加上她，一共七人成功地躲到陽台：她、陳維羽、白士銘、蘇偉豪、張筱珮、項薇庭、勇敢的女孩。
然後傅季婷的視線落在項薇庭身上，忍不住皺起眉頭。剛才她被殭屍推倒在地的時候，項薇庭是沒有看到嗎？她們一起逃跑的，怎麼她會沒看見？而且還自己先跑來陽台？
傅季婷感到疑惑，不過想到在那之前，項薇庭有主動救過她，於是她告訴自己別多心了，畢竟場面那麼混亂又危急，或許對方是真的沒注意到吧。
就在傅季婷鬆了一口氣之後，她的腦子再度亮起驚嘆號。
她驚訝地發現：剛才躲在桌子下的男生不在這裡。
難道他還在教室裡？還活著嗎？
就在傅季婷張開嘴巴打算告訴大家的時候，張筱珮忽然指著外頭。
「你們看！」
眾人紛紛轉頭望向校外的世界。
那是一片地獄。
街道上，有人尖叫，有人哀號，所有的人都在逃命。很多車不是相撞，就是撞到電線杆、紅綠燈，有的甚至撞進街道旁的店家，慘狀一片；殭屍瘋狂地獵捕活人，一捉到便咬，然後啃食、開腸剖肚，大嚼內臟。有的殭屍甚至趴在轎車的擋風玻璃上不斷拍打著，想要攻擊躲在裡面的活人。就連對面的公寓也淪陷……透過窗戶，她可以看見室內的混亂。有的人驚駭尖叫，有的人被殭屍捉住，也有人試圖防衛，甚至還有些人躲在陽台縮成一團……可見整座城市不論室內室外，都沒有一個地方是安全的。
大約在七樓的陽台，有兩個人忽然從欄杆翻落。在七人的目睹下，以無助的姿態迅速墜落至地面，並且在可怕的撞擊聲響中，頭破血流，不再動彈。
張筱珮嚇得倒抽一口氣。她哽咽，然後落淚。蘇偉豪連忙伸手將她摟進懷中安撫著。
「現在我們該怎麼辦？」白士銘低聲問道。他的聲音有點無力，不曉得是因為累了，還是沮喪。
「先休息一下再說吧。」項薇庭說，然後：「手機有訊號了嗎？」
「完全沒有。」蘇偉豪回答道。
眾人陷入沉默，臉上盡是疲倦和憂傷。每個人都靠著牆坐了下來，試著無視室內及城市的可怕聲響：殭屍依然拍著陽台門，在教室裡低吟著。車子的警報器在街道的另一頭響著，彷彿永遠不會停下來。最可怕的是城市中不斷傳來高分貝的尖叫聲和呼喊，以及一些聽不出來的巨大聲響、碰撞聲。
「應該會有人來救我們吧？」白士銘悄聲問道。
「連你自己都不知道的答案，我們怎麼會知道？」蘇偉豪不耐煩地說。
「今天是我的生日。」
一句唐突的話，吸引了大家的注意。所有人紛紛轉頭看向項薇庭。
「本來和家人約好晚上要去餐廳吃飯的。」她難過地說，「結果卻發生這種事情……」
眾目睽睽之下，她開始哽咽，淚水奪眶而出。白士銘嘆了一口氣，伸手拍拍她的肩膀。
「我們可以度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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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漸漸下山了，時間很快地來到晚上六點。距離從校門口逃跑的時間算起，已經過了將近兩個小時。傅季婷和其他六人雖然平安，但依然被困在陽台束手無策。
街道上的殭屍、屍體越來越多了，而活人的蹤跡也越來越少。傅季婷忍不住懷疑，這座城市的倖存者是否只剩下他們七個人？他們是不是會就此死在這座陽台？
傅季婷站了起來，深深吸了一口氣。
她想活下去。她不想就這樣子死去。
調整好心情後，傅季婷開始認真觀察周圍。教室內的殭屍安靜了下來，不過透過窗戶的一角看進去，還是可以看見它們在室內閒晃著；比起一個小時多前，城市也變得安靜許多，不過還是能隱隱約約聽見殭屍的低吟聲從不同方向傳出；他們所在的陽台的正下方是其他樓層的陽台，不過有點距離，若要爬下去似乎有些風險。
然後，她的眼睛被一道刺眼的光線刺中。出於自然反應，她嚇得伸手擋在前方，然後低頭一看。
她看到了。在對面四樓的陽台，有個男人舉著手機，開著閃光燈，試圖吸引她的注意。
傅季婷的心臟彷彿被揪了一下。她趕緊單手在陽台上撐起，另一隻手高高舉起朝男人揮動著。男人看見傅季婷的回應，高興地跳了起來，然後比了一個手勢，示意她等一下，接著轉身奔進室內。
「嘿！起來！快起來！」傅季婷趕緊叫醒其他睡著的六人。
「怎麼了？」陳維羽嚇得跳了起來，表情警張。
「殭屍來了嗎？」蘇偉豪也驚醒了過來。他的動作太大，也嚇醒倒在他肩上的張筱珮。
「都不是！」傅季婷指著樓下，「你們看！」
於是大夥們紛紛站了起來，往傅季婷指的方向看去。
「什麼？」
「沒有東西啊。」
「我只看到許多殭屍在散步。」
傅季婷揮揮手，示意大家不要吵。
「等一下啦！」她說，不過下一刻忍不住激動：「你們看！出來了！」
男人拿著一塊方形的東西回到陽台。傅季婷仔細一看，那似乎是白板。
他抬起頭來，朝大家揮手，然後舉起一枝白板筆揮舞著。
「他要用寫字的方式！」陳維羽興奮地叫道。不過他的聲音太大，引起教室內的殭屍暴動。
「噓！小聲點。」蘇偉豪豎起食指，緊張兮兮地看著陽台門。
「他寫什麼？」張筱珮問道。
男人已經在白板上寫好字並且高高舉起，但是礙於距離，看不太清楚。
「我看不到。」蘇偉豪瞇著眼睛說。
「你們……什麼的。」
「用手機！」白士銘靈機一動，連忙掏出手機打開相機，鏡頭對準男人手上的白板，並且將畫面放大，然後說出上頭的句子：「你們被困住了嗎？」
「我們該用什麼方式回答他？」傅季婷忍不住問道。
「很簡單，像這樣。」陳維羽擠到傅季婷身旁，然後雙手舉起，擺出一個圓形的動作。
「原來如此。」項薇庭也跟著做。
男人點點頭，然後放下白板，擦掉上頭的句子，提筆重新寫字。當他再度舉起白板，白士銘也透過手機道出上面的新句子：「如果你們過得來，我會幫忙開門。」
「過去？現在到處都是殭屍，我們要怎麼過去？」蘇偉豪不敢置信地問。
陳維羽舉起手，對男人比手畫腳。
「這樣有用嗎？」張筱珮懷疑地問道。
「不然呢？現在我們也沒辦法大呼小叫的。」傅季婷無奈地答道。
「哦！他在寫字了！你們等一下喔。」白士銘說，然後等男人再度舉起白板後，他看著螢幕說：「用手機的鬧鐘……這是什麼意思啊？」
不過有幾個人的表情變了。
「原來如此，這也是一個好方法。」魏紫芸說。
魏紫芸。也就是剛才勇敢奮戰的女孩。雖然衣服上滿是血跡，看不見繡在上頭的名字，不過剛才休息時她已經向大家自我介紹過了，她還說自己從小開始便學過跆拳道和柔道。難怪方才應付殭屍的時候，反應速度和武打能力比大家還要突出。
「先用手機設定鬧鐘，然後用鈴聲當作誘餌嗎？」傅季婷也很快地理解男人的意思。這確實是一個不錯的方法。
「我們現在一共有幾支手機？」陳維羽對大家問道。
於是眾人紛紛掏出自己的手機，仔細一算，僅有六支。
「我的掉在教室裡了。」項薇庭不好意思地說。
「沒關係，六支很夠用了。」白士銘說，然後對大家問道：「那麼我們現在該怎麼做？」
眾人開始思考、提議。利用手機的鬧鐘當誘餌確實是個好方法，不過問題是該用誰的手機當誘餌？畢竟，難保之後訊號和網路不會恢復，到時候手機是可以聯繫家人或者保身的重要物品，有誰會願意捨棄呢？不過，還有另外最重要的問題，那就是：手機該設置在哪裡？
經過一番討論後，大家決定先利用陽台逃到隔壁的空教室，再將兩支手機往樓下丟。反正校園的正下方是草皮，手機有保護殼，應該摔不壞。等到事先設定好的鬧鐘鈴響了，將校園內的殭屍引過去，大家再把握時機衝下樓，從一樓的通道逃到建築物後面，也就是這座陽台的正下方。
至於要用誰的手機，就用猜拳來決定。
「剪刀！石頭！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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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到另一座陽台比傅季婷原先想的還要可怕。
陳維羽是第一個跳的。他扶著牆，將腳抬上陽台圍牆，小心翼翼地站穩身子。那幅畫面看得眾人好緊張，還有人手護在旁邊，怕他沒踩穩。
「後退一點。」以防萬一，陳維羽要大家讓出點安全距離。然後他眼神專注地盯著對面陽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下一刻，陳維羽縱身一躍。
彷彿在半空中跑步，他的右腳踩到圍牆的那一剎那，再度施力向前，成功地跳進陽台內。
「成功了！」眾人都顯得很興奮。既然陽台是跳得過去的，那麼利用鬧鐘引開殭屍的計畫說不定行得通。
「下一個。」白士銘說，然後示意站在旁邊的傅季婷向前，「女生先。」
傅季婷在白士銘和蘇偉豪的幫助下，成功地站上了陽台圍牆。圍牆的寬度並不大，所以她得很小心，以免重心不穩摔下去。
若是向後摔倒還好，但若是向前摔……那肯定必死無疑。
傅季婷用雙手保持平衡，小心翼翼地站了起來。
好高！傅季婷可以感覺到心臟的劇烈跳動。她很害怕，也很緊張，完全不敢隨意張望。
她的雙腳開始微微顫抖。
「放心，我會接住妳。」陳維羽站在對面說道。他雙手舉著，示意傅季婷可以相信他。
跳了，才有機會活下去。不跳，就是死在這裡。
而我絕對不要死在這裡！
傅季婷閉上眼睛，深呼吸，放空所有思緒。
做好心理準備後，她睜開眼，擺出姿勢準備跳躍──運動神經在此刻刺激著雙腿施力，為了活下去得奮力一搏，她雙手一揮，縱身一躍──
「小心！」
在她踩上圍牆，差點因為重心不穩向前摔倒的時候，陳維羽抱住了她，兩人重重地摔在一塊。
「好痛！」
「對不起！」
傅季婷連忙從他身上起來，站到一旁，然後回頭看。
她喘著氣，不敢相信自己成功了。她的運動能力並不好，所以體育課總是躲在樹蔭下休息。想不到這次為了活下去，居然能夠做到這麼危險的動作。
剛才的緊張感尚未退去，不過通過第一個生死關卡，讓她心安了不少。
接著，輪到項薇庭爬上陽台。她嘴裡喃喃自語著一些自我打氣的話，然後花了快一分鐘才做好心理準備站起來，最後帶著尖叫向前跳。
項薇庭成功後，輪到魏紫芸。
剛才打殭屍比男生還猛的魏紫芸，只花了五秒鐘在做呼吸及跳躍準備，彷彿這樣的高度與生死風險對她來說不算什麼。不過確實如此，她的動作非常俐落且迅速，不需要別人護著就輕輕鬆鬆地跳到對面陽台，連白士銘都忍不住吹了聲口哨。
在魏紫芸之後，下一個輪到張筱珮了。
「不要啦！人家會怕啦！」她嚇得縮到男朋友的懷裡，一副小女人模樣。
「不行，妳不跳的話，就會死在這裡。」蘇偉豪告訴她，「那扇門撐不了多久的，只有按照計畫行事，我們才能活下去啊。」
「說不定會有救援啊！」張筱珮看起來快哭了，「發生這種事，軍方一定會出動直升機或者救援隊吧？我們可以等待啊！」
「若他們沒有經過呢？若他們不理我們呢？妳要在這裡餓死或者被成為殭屍的一員嗎？」蘇偉豪的口氣有點不耐煩了，「寶貝，拜託妳，現在不是退縮的時候，我們每個人都和妳一樣害怕，而且也想活下去。」
「可是……」張筱珮想繼續爭論，但似乎想不到好的話來回應。
傅季婷很討厭這種女生。做作，噁心，一遇到事情就只會躲，永遠不敢實質付出行動。就連剛才的戰鬥也是，只會在男朋友的保護下逃跑，不但沒有幫忙阻擋殭屍，而且還是第一個跑到陽台躲起來的。
「現在都什麼時候了，妳還耍公主病！」白士銘生氣了，他一把抓住張筱珮的手臂，將她推向前。
「嘿！」見女友受到粗暴對待，蘇偉豪趕緊伸手推開白士銘。
「妳現在只有兩個選擇，第一個就是跳過去，第二個就是留下來當食物死在這裡！」
「嘿！不必這麼兇吧？」蘇偉豪對白士銘說。
「那你去和裡面的殭屍說啊。」白士銘一臉怒容地瞪著他，「叫它們乖一點、安分一點，不要老想著把我們生吞活剝，讓大家有足夠的時間休息和逃跑，最好還能吃頓豐盛的晚餐填飽肚子，你覺得怎麼樣呢？」
蘇偉豪無話可反駁，只能瞪著白士銘。畢竟他是對的，雖然每個人現在都很疲累且飢腸轆轆，但教室裡的殭屍群隨時都有可能衝破那扇門，此時所有人命在旦夕，真的一刻也不能再拖了。
最後，蘇偉豪轉向張筱珮。她已經嚇得哭出來了，於是他伸手抹去她臉上的淚水，然後溫柔地安撫她。
「寶貝，妳只要跳過去就好，好嗎？大家會接住妳的，妳不要怕。」
「若我……不……不小心掉下去……去呢？」
「妳不會的，相信我。」說完，蘇偉豪將她擁入懷中，希望藉由擁抱給予安慰及勇氣。
到底演夠了沒？
眼前的畫面看起來感人，但是卻讓傅季婷的心七上八下的。她焦慮地轉頭望向對面公寓，那名男子還站在原地等待他們成功脫逃。
張筱珮冷靜下來後，在蘇偉豪和白士銘的幫助下，慢慢地站上陽台。
她的表情看起來很害怕，一臉快哭的樣子。
「好可怕……好可怕啊！」她尖叫道。
她太大聲了！
傅季婷瞪大了眼睛，緊張兮兮地望著蘇偉豪身後的門。
碰撞聲似乎更大了。
「別怕！有我在！」蘇偉豪也緊張地回頭瞥了一眼，似乎知道剛才張筱珮的聲音太大了，「深呼吸！」
張筱珮深深吸了一口氣後，緩緩地擺出跳躍的預備姿勢。但是她的腳抖得很厲害，讓所有人都露出擔心的神情。
「她太害怕了。」魏紫芸不安地說。
「別怕！我會抓住妳的！相信我！」陳維羽站在陽台前伸著手，希望藉此讓張筱珮安心。
張筱珮看著陳維羽，然後點點頭，閉上眼睛再次深呼吸。
當她張開眼睛後，重新做好預備姿勢，接著奮力一瞪──
淒厲的尖叫聲響起，嚇得眾人差點心跳停止。
「筱珮！」
「不！」
張筱珮的跳躍沒有成功，她甚至連鞋底都沒有碰到圍牆。
她的頭狠狠地撞在圍牆上，發出可怕的聲響，接著整個人向下墜落。
眾人嚇得衝到圍牆邊探頭看。向下墜的張筱珮，像一具沒有生命力的人偶一樣，任由地吸引力擺佈。她的頭撞到三樓的陽台圍牆，濺出許多血……然後繼續向下墜落，經過二樓，最後重重地摔在地上。雖然很暗看不清楚，但是她的身影沒有任何動彈的跡象。
她沒有聲音，也沒有動彈，很明顯死了。
「不！筱珮！不！」看著一樓的屍體，蘇偉豪崩潰地叫出聲來，淚水從眼中奪眶而出，「筱珮！筱珮！不要啊筱珮！」
傅季婷和項薇庭都伸手摀住嘴，嚇得不敢動。陳維羽掩住臉，因此看不見他的表情。而白士銘則趕緊拉住崩潰的蘇偉豪，伸手摀住他的嘴。
儘管剛才已經見過許多可怕又血腥的畫面，但張筱珮墜落的那一瞬間實在太驚悚，讓傅季婷感到噁心反胃。
「嘿！嘿！別這樣！」白士銘抱著蘇偉豪說，「我們該跳過去了。」
蘇偉豪奮力推開白士銘，他舉起右手，一拳狠狠地揮在白士銘臉上，然後將他推倒在地。
「幹！都是你！」蘇偉豪憤怒地吼道，「要不是你用那種態度逼她，她也不會這麼緊張！」
白士銘緩緩地站了起來，眼神也充滿著憤怒。他揪住蘇偉豪的衣領，並舉起拳頭──
──碰！
巨大的碰撞聲響起，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門因為殭屍的撞擊和拍打劇烈震動著，用來抵住的掃具也掉了幾根，只剩下盆栽穩穩地擋著。不過照這樣的情況下去，不用多久，教室內的殭屍就會突破障礙，從內竄出。
「現在不是做這種事的時候，如果要和我算帳的話，就等我們逃到安全的地方再說吧！」白士銘放下了拳頭，並鬆開蘇偉豪的衣領，「你先跳吧。」
說完，白士銘便轉身，撿起掉落的掃具，重新抵在門上。
蘇偉豪一臉心不甘情不願地爬上陽台。他小心翼翼地蹲伏著，然後忍不住往下看。望著張筱珮孤伶伶的屍體，他不禁哽咽。
「拜託，千萬不要。」陳維羽忽然緊張地說。一開始傅季婷還不曉得他在說什麼，但發現陳維羽害怕地望著白士銘，她就明白了。
「拜託別這麼做……她不會希望你做傻事的。」傅季婷說。
「我對她保證過……我對她保證過……她不會有事的……」蘇偉豪的眼淚從臉頰上滑落。
「那你就活下來！」項薇庭激動地說，「她不會希望你這麼做的！」
「我……」
「幹！蘇偉豪，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魏紫芸忽然開口罵道，「想活下來就趕快跳！若不想活也趕緊跳！拜託你不要拖拖拉拉的害大家沒命！」
那番話成功刺激到蘇偉豪。經過幾秒鐘的不甘心，他終於跳了。
在他成功落地後，陳維羽很體貼地給了他一個擁抱，還拍背安慰他。傅季婷也走過去拍拍蘇偉豪的肩膀。剛才心裡七上八下的感覺終於散了，她此刻非常同情這名男孩。
「好了，我們快點繼續下個階段吧。」白士銘對大家說，然後轉身朝對面的男子打暗號。
「你們讓一下。」項薇庭走到門前，抓住門把，施力想把它拉開，但是門卻一動也不動，顯然從裡面上鎖了。
「爬窗吧。」魏紫芸當機立斷地摸向窗子，輕鬆地將它推開。
教室裡漆黑一片，不過沒有任何動靜。
「看起來沒有問題。」魏紫芸對大家說。接著她動作俐落地跨上窗台，從窗口鑽了進去。
在魏紫芸確認教室裡徹底安全後，眾人便輪流爬進去。由於怕燈光會吸引殭屍的注意，所以他們不願開燈，選擇用手機的手電筒來照亮視線。
「先找找看有沒有可以用來防身的。」陳維羽對大家說。
「或者吃的。」項薇庭喃喃地說了一句。由於她手機掉了，於是只好跟在傅季婷的身邊行動。
手持著手機，大家開始翻找抽屜和櫃子，希望可以找到防身武器和食物。
傅季婷和項薇庭很幸運地找到一盒尚未開封的葡萄乾餅乾，蘇偉豪找到三包蘇打餅，魏紫芸則將抽屜內的水壺、寶特瓶都拿了出來；白士銘從抽屜內的鉛筆盒裡翻出美工刀和剪刀，而陳維羽從角落找到一根球棒。
雖然大家找到的食物和防身用品並不多，但是總比沒有好。而那盒葡萄乾餅乾和木製球棒，算是找到的物資裡面，最好的東西。
「水？」白士銘盯著桌上的水壺和寶特瓶，皺起了眉頭，「這是他們喝過的吧？這樣衛生嗎？」
「那你喝自己的尿好了，我去後面的回收桶幫你撿個空瓶子。」魏紫芸不屑地反駁，「有總比沒有好，如果你不想渴死就喝，不想喝就閉嘴。」
白士銘翻了個白眼，然後轉身走向陽台門。
「我去向那個人打個招呼，請他等我們一下。」
於是，剩下的人便開始分物資。項薇庭打開葡萄乾餅乾，一片一片的分給所有人，也不忘替白士銘保留一份。蘇偉豪將蘇打餅拆開，一包有三片，因此每人可以分得一片完整的餅乾，剩下的三片則剝半成六塊分給每個人。
大家一邊吃餅乾，一邊傳遞飲用水輪流喝，直到食物吃完。
「妳要球棒嗎？」陳維羽朝魏紫芸點了個頭，「妳的身手不錯，拿去用的話肯定能輕鬆打爆那些殭屍。」
「不用了，你留著吧。」魏紫芸拒絕道，「我是學空手格鬥的，拿著球棒只會礙事。」
「哦。」
在分完防身物品後，差不多該進行逃生計畫的重點了。
眾人紛紛拿出手機。
「現在手機只剩下五支。」白士銘皺著眉頭說，「我們該怎麼利用？」
按照原本計畫，是要將陳維羽和張筱珮的手機丟到樓下當作誘餌，傅季婷和白士銘的手機負責引誘逗留在走廊上和樓梯的殭屍，而魏紫芸和蘇偉豪的手機負責吸引街道上的殭屍。本來應該這樣進行的。但是現在還沒開始第一階段就少了一支手機，不曉得是否會影響後期的行動。
「用我的吧。」魏紫芸說，「只不過是過馬路而已，應該用不著兩支。」
「這樣沒問題嗎？」蘇偉豪不安地問。
「第一階段和第二階段比較重要。」魏紫芸說，「既然我們要跑到一樓翻牆出去，那麼能不能率先引開大批的殭屍就是關鍵了，絕對不能冒險。」
「好吧，那就這麼決定了。」
於是，計畫開始了。
白士銘將教室門打開一點點，小心翼翼地探頭張望，確認殭屍都圍在隔壁教室外之後，朝大家點了個頭。他接過陳維羽和魏紫芸的手機，然後把門大大敞開，像丟飛盤一樣將兩人的手機丟了出去。
兩人鬧鐘設定的時間是三分鐘後，因此所有人躲在教室內耐心地等待。
那是非常漫長的三分鐘，每個人都很緊張──當三分鐘一到，他們聽見校園內的殭屍群忽然暴動了起來，它們嘶吼著、移動著，發狂似地朝劃破寧靜的聲音來源而去。透過窗戶，大家可以看見許多殭屍在走廊上互相推擠著，有些甚至翻落欄杆，往一樓墜下。
「好！就是現在！」掌握好時機後，白士銘朝大家招手，接著奔出教室。
這個計畫最危險、最可怕的部分開始了。所有人一同跑出教室，往樓梯間的方向去──此刻樓梯間的殭屍群正往一樓移動，所以他們只要保持安靜地跟在後面就好。
濃烈的血腥味撲向眾人的鼻子，令他們忍不住伸手摀住口鼻。
樓梯間宛若血腥煉獄，到處都是血，以及血淋淋的肉塊和臟器，不論是階梯上還是牆壁。有幾具死狀悽慘的屍體倒在階梯上和樓梯口……傅季婷還看到有兩隻失去手腳的殭屍躺在血泊與血肉中激動扭著身子，它們張合著上下顎，眼中散發著對活人的飢渴，不過失去行動能力的它們，無法對大家造成傷害。
在經過三樓的時候，他們被幾隻落單的殭屍盯上，不過魏紫芸和陳維羽很冷靜地應付它們──魏紫芸用防身術躲過一隻殭屍，然後無情地將它的頭扭斷，陳維羽則是以球棒毆打殭屍的身體爭取時間，避免向下移動的殭屍群發現。最後陳維羽把球棒的頂端塞入殭屍的嘴裡，降低它的威脅性。不過那隻殭屍伸直雙手，拼命地想抓到陳維羽的臉──蘇偉豪快步衝到旁邊，他先用左手掐住殭屍的脖子，緊接著右手握著剪刀精準地刺入它的眼睛──動作迅速且沒有一絲畏懼──他幾乎是在下一秒鐘拔出剪刀，顧不得上面還插著眼珠，便狠狠地往另一隻眼睛刺進去。
剪刀不一定可以殺死殭屍，但可以讓它們失明。
在三樓的樓梯口，他們不得已放慢了腳步，因為下方聚集了大量的殭屍，正緩慢地往一樓移動。雖然最前方的殭屍像帶領者一樣，往鬧鈴聲所在的位置移動，但畢竟「屍潮洶湧」，所以前進速度慢了點。
若是在這裡待太久，一定會被發現的！傅季婷害怕地看向同伴們。從其他人的眼神可以知道他們都在想同一件事情。
這些殭屍似乎不會下樓梯。它們擠在一塊，嘶吼連滾帶爬地移動著，堆疊在一起的模樣就像動畫裡使用鍊金術合成的人體怪獸。
那幅畫面實在令人不舒服。
「嘖！」
白士銘示意大家後退，並且緊握著手中的木板──沒人知道他怎麼會有那種東西，不過無所謂了，這時候生死交關，沒有人會在乎這個。
陳維羽回頭看向樓梯口，然後嚇得舉起球棒。大家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也嚇得心臟揪了一下。
從四樓下來了好幾隻殭屍，它們都是剛才落單、被忽略的。它們從樓梯上滾了下來，然後搖搖欲墜地站起，似乎感覺不到疼痛。
它們嘶吼著朝距離最近的項薇庭撲過去，而項薇庭卻嚇得動彈不得──陳維羽舉起球棒砸向其中一隻殭屍的頭，接著迅速地往另一隻殭屍踹了一腳。蘇偉豪拉住一隻殭屍的手，將它甩向走廊的圍欄。魏紫芸以標準的姿勢抓住另一隻殭屍，然後一個旋身，帥氣地給它一記過肩摔，而且還是直接翻落圍欄，往樓下拋去。
樓梯間有幾隻殭屍注意到上方的暴動了，於是紛紛地抬起頭來，眼神凶煞且飢渴。
「這裡！」陳維羽一拉住項薇庭就往教室的方向跑。
現在計畫被打亂了，得先逃命再說。
於是大家跟著陳維羽跑。
在逃跑的時候，有隻殭屍忽然抓住傅季婷的手，張口就想咬過去，不過傅季婷連忙抬起腳往它的肚子踹過去，迫使它放手。她都不知道原來自己的力氣可以這麼大，看來身陷生死關頭，使她的腎上腺素被刺激出來不少。
她拔腿狂奔。
他們沿路轉著教室的門，但每間教室的門窗都上鎖了，於是眾人只好在走廊上與殭屍玩起你追我跑。他們越過好幾具屍體，踩過好幾灘血，躲過好幾隻落單的殭屍……漸漸地，跟在後方的殭屍越來越多了！
傅季婷覺得好喘又好累……而且雙腿發疼，她自從體適能測驗之後，就沒有這樣的感受過了。
她好想休息……但是她不能停，為了活下去她絕對不能停！
「有了！」跑在前方的白士銘掏出他的手機，接著朝陳維羽大吼：「喂！掩護我！」
陳維羽不耐煩地吼了一聲，然後舉起球棒，朝一隻接近白士銘的殭屍用力揮過去，狠狠地將它擊倒在地。同一時間，蘇偉豪和魏紫芸聯手擊退一隻靠近項薇庭的殭屍。
白士銘用手機放出很吵的搖滾樂後，他毫不猶豫地將手機扔了出去。
「你在幹什麼啊？」傅季婷不敢置信地喊道。
「增加誘餌！」白士銘吼著解釋，「我們順著走廊跑，直到樓梯口的殭屍都下去了為止！」
「好主意！」蘇偉豪吼道。接著他也掏出自己的手機，放出吵雜的音樂後丟了出去。
他們瘋了不成嗎？傅季婷瞪大了眼睛。現在就把手機捨棄，萬一等等需要使用的話怎麼辦？雖然傅季婷是這麼想的，不過這個臨機應變的想法說不定行得通。他們只要在殭屍群離開樓梯間之前存活下來即可。只需要一直跑，繼續跑，不斷地跑，把走廊上的殭屍甩在身後就行了。
他們沿著走廊跑了校園三圈，每個人都氣喘吁吁的，但緊追在後殭屍的卻一點疲憊感都沒有。
傅季婷覺得自己快倒下了。她跑得好累，雙腿隱隱作痛，逐漸失去力氣，彷彿隨時都有可能倒下。或許就是這一刻，或許就是這一秒。她甚至心想乾脆放棄算了，就這麼停下腳步，就這麼被殭屍抓到，然後熬過痛苦後死亡轉化。
但是她害怕。她不想承受被殭屍吞食的痛苦，也不想死亡，更不想變成不知是活是死的吃人怪物。
她想活下去。
以人類的身分。
「好！差不多了！」陳維羽指著校園內說道。此刻，校區中央的草皮，聚集了密密麻麻的殭屍。它們被手機的鈴聲吸引著，像無頭蒼蠅一樣打轉、四處擠壓碰撞。
希望之火重新燃起。
／／／
所有人擠出最後一絲力氣向前狂奔。他們跑過最後半截的走廊，心驚膽跳地進入樓梯口，所幸一開始堵在裡面的殭屍群都跑下去了，只剩下幾隻落單的還在樓梯間及走廊逗留。
為了活下去，每個人幾乎使出了渾身解數。蘇偉豪無情地將一隻趴在階梯上的殭屍踢開，陳維羽揮動球棒將一隻從平台襲來的殭屍爆頭，白士銘利用扶手撐起身子，以大跳躍的姿態將一隻站在階梯轉角的殭屍踹下樓，男孩子們攜手同心，殺出一條血路。
女孩子們也不遑多讓。項薇庭很靈巧地避開殭屍的抓捕，並且由魏紫芸抓住它們的頭髮，往牆壁撞去。傅季婷被一隻趴在地上的殭屍抓住右腳而絆倒，她連忙朝它的臉踢了好幾下，然後站起來，同時接過陳維羽拋過來的球棒，狠狠地往殭屍臉上砸去。
「謝了！」傅季婷將球棒還給陳維羽，然後和大家繼續往下跑。
他們穿過二樓，殭屍的低吟聲就更清晰。那宛若惡魔呢喃的聲音，令人心生畏懼。
殭屍全擠在草坪上，手機的鬧鐘鈴聲依然響著，不斷吸引殭屍的注意。倖存者們來到一樓，就看見成群的殭屍背對著他們，朝同樣的方向推擠著，彷彿前方有人在撒錢一樣。
他們緊盯著殭屍，然後轉向樓梯旁的通道。只要不被發現地跑過通道、翻過眼前的圍牆，他們就可以逃離「屍校」，找到可以避難的地方──
才剛踏出通道，領頭的白士銘就被一隻殭屍抓住──他嚇得叫出聲，不過還是機警地抓住殭屍的頭髮，讓它的牙齒遠離自己。但是那隻殭屍已經緊緊抱住了白士銘，使他無法掙脫，只能揪著頭髮保持距離，命懸一線！
陳維羽提著球棒揮向那隻殭屍，迫使它放手，接著將以上段的姿勢狠狠往頭頂砸去──球棒應聲斷裂，殭屍的頭也在悶聲中碎裂，噴出許多鮮血，濺了白士銘整臉。
白士銘用袖子抹去臉上的碎肉及鮮血，然後露出了嫌惡的表情。
「你不要以為救了我一命，球球的事就會這麼算了。」
「你喜歡她吧？」陳維羽皺著眉頭問，「所以才會這麼在意。」
「我──」
「你們兩個！」傅季婷忍不住打斷他們的對話，「拜託！快一點好嗎？現在都什麼時候了？要不要幫你們買包瓜子泡杯茶？」
「臭男生。」魏紫芸也皺了眉頭。
「筱珮！」
蘇偉豪的聲音讓所有的人轉過頭望過去。
張筱珮的屍體就躺在不遠處，她的手和腳以可怕的姿勢扭曲著，右大腿的骨頭甚至斷裂刺出、曝露在外，死狀相當悽慘。
「筱珮！筱珮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蘇偉豪跪在張筱珮的屍體旁邊痛聲哭喊。
「幹！你不要再叫了！」魏紫芸連忙衝過去摀住蘇偉豪的嘴，「我們趕快走吧！」
「我不要！」蘇偉豪甩開魏紫芸的手，「我說過要保護她的！」
「她已經死了！」魏紫芸說，「你該慶幸她不是變成殭屍──」
「嘿！大夥們！」項薇庭忽然緊張地叫道。
有兩隻殭屍突然從上方墜落，其中一隻當場爆頭身亡，而另一隻則緩緩地撐起身子，然後跛著腳走向最近的陳維羽。
陳維羽用球棒攻擊它受傷的腿，使它跪下後，再無情地攻擊頭部。
「上面還有更多！」項薇庭指著上面說。
傅季婷抬頭一看，心臟頓時揪了一下。
那是不久前他們所待的陽台，此刻已經被殭屍佔據了，顯然它們終於突破門後的阻礙。
但是那些殭屍卻一隻隻的翻過陽台的圍牆，掉了下來。
【呃……呃……啊……】
【呃……嗯……】
【啊……啊啊……呃……】
眾人驚恐地望著「殭屍雨」，嚇得趕緊聚在一塊。魏紫芸也將蘇偉豪從地上拉起來回到大家身邊。
那些殭屍從陽台墜落至地面，但是過程卻極為噁心。有些殭屍的頭因為撞擊到低樓層的陽台圍牆而爆開甚至屍首分離，有些則因為陸續的撞擊造成四肢骨折、肢體彎曲──鮮血因殭屍的墜落在空中和地面噴濺，猶如一朵又一朵的鮮紅彼岸花綻放，為教學大樓的外圍點綴出一片腥紅色。
殭屍在落地後，有的緩緩地撐起身體，有的使勁力氣爬著前進，似乎不在乎自己已經骨折、失去正常的行動能力。當然，有少數的殭屍受的傷並不大，因此它們成功地站了起來，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轉向活人們。
那幅畫面看得傅季婷膽顫心驚。
「快點！」白士銘指揮道，「爬上回收桶，我們翻牆出去！」
眾人趕緊往擱在圍牆前的回收桶奔去，但陳維羽卻在途中停下了腳步。他望著剛才逃出來的方向，瞪大了眼睛。
「球……球球？」
白士銘也轉過身，皺起眉頭。
剛才引起的騷動太大了，因此有一部分的殭屍穿過通道找到了他們。
然而……
「球球！」白士銘順著陳維羽的視線，落在走在那群殭屍前方的的一名女學生身上。
那名女學生的制服一片暗紅。染紅的內褲無力地垂掛在大腿間。她一跛一跛地走著，長髮散落在肩上，髮絲間還黏著肉塊，雙腿和脖子都被殭屍咬下一大塊，因此一片血肉模糊，甚至失去了好幾根手指，整體的模樣十分悽慘，很難想像她到底經歷了些什麼。
「球球！」白士銘不敢置信地走向她。
「不要過去！」項薇庭想阻止他，但殭屍越來越多了，她瞥了一眼，仍決定不脫隊。
那名綽號叫球球的女孩，傅季婷有印象，就是剛才害白士銘和陳維羽吵架的那位。
「沒時間了！」魏紫芸朝大家吼道。
她將回收桶倒過來，然後踩上去，伸手爬上圍牆──
蘇偉豪忽然毫無預警地拔腿跑開。他奮力推開兩隻殭屍，不顧一切地往張筱珮的屍體跑去。
「嘿！回來！」傅季婷朝他大喊。但是蘇偉豪沒有理會她，只見他蹲在張筱珮的屍體旁邊，伸手抱住她的頭。
蘇偉豪的淚水滑過臉頰。他伸出顫抖的手替愛人闔上雙眼。那幅畫面，十分淒涼，令人感傷。
那些從天而降的殭屍將目標轉移到蘇偉豪的身上。它們緩緩地走過去，逐漸包圍他。對於聚集在周圍的殭屍群，蘇偉豪無動於衷，依然抱著張曉珮的屍體，沉浸在悲傷裡。
「他已經做出決定了，我們快走吧！」魏紫芸對傅季婷和項薇庭叫道。
項薇庭焦慮地看了蘇偉豪最後一眼，然後轉身，握住魏紫芸的左手，踩上回收桶。
但傅季婷依然站在原地，她回過頭，往陳維羽和白士銘的方向看去。
白士銘望著球球，一臉難過的表情，而陳維羽站在他身後不遠處，球棒無力地垂向地面。
那名綽號為球球的女孩，拖著搖搖晃晃的身體，走向白士銘，雙腿上血肉模糊的傷口因為肌肉收縮而擠出更多暗紅色的血液，以及碎肉。
白士銘伸出顫抖的手，卻騰在空中，不知道該抱住它還是推開它。球球蹣跚向前，宛如走進白士銘的懷抱，靠向他──傅季婷趕緊別過頭──白士銘痛苦的叫聲驀地劃破夜空。
鮮血從白士銘的被咬的脖子處高高濺出，球球垂落在他身上的黑色長髮也濺上不少。他痛苦地叫著，然後無力地跪下，似乎連最後的反擊都放棄了。
球球抬起頭來，嘴裡咬著白士銘的血肉，它咀嚼幾下後，任由那一大塊肉從嘴中滑落……它不在乎，低下頭繼續啃食生前的友人。
傅季婷和項薇庭摀起嘴，眼神盡是恐懼和悲傷。最後她們看著白士銘被追上的殭屍群淹沒。
「快點！」魏紫芸將兩名女孩的注意力拉了回來，「我先跳下去，然後妳們趕快爬上來！」
說完，魏紫芸便跳了下去，成為第一個逃到校外的學生。
「嘿！我們要走了！」傅季婷趕緊對陳維羽喊道。同時她匆匆地朝另一邊瞥了一眼，有幾隻殭屍對蘇偉豪失去了興趣，於是起身朝她們的方向前進。
轉頭望了一眼，陳維羽握緊了球棒，然後揮向最近的一隻殭屍。
「妳們先走！我幫妳們爭取時間！」
傅季婷瞪大了眼睛。難道他要犧牲自己嗎？
「可是──」
「我等等就過去！」
傅季婷感動地望著陳維羽，對他起了幾分敬佩與尊敬。
「你一定要活著過來啊！」
「好！妳們快走吧！」
望著陳維羽英勇奮戰的身影，傅季婷咬著牙，重整心情。她轉過頭，抬頭望向項薇庭。
「我需要幫忙！」項薇庭似乎無法獨自爬上圍牆。她的鞋底都是血，沒辦法好好地踩住石牆。
「我推妳。」於是，在傅季婷的幫忙下，項薇庭終於踩到圍牆上。
不過，項薇庭嚇得發出了驚呼。
「不行……不行……我們過不去了！」她害怕地說道。
「妳在說什麼啊……先幫我一下好嗎？」
項薇庭小心翼翼地蹲下去，伸手握住傅季婷的手，幫她爬上圍牆。
踩上圍牆後，傅季婷順著項薇庭的目光看過去──校外的世界，也就是大家再熟悉不過的街道，此刻被成群的殭屍給佔據，全都是被圍牆內的騷動吸引而來的。
更令人害怕驚悚的，是馬路中間的殭屍群。它們跪在地上，圍繞著一樣東西，每一隻都在大快朵頤。
想都不用想，傅季婷也知道那名不幸的死者是誰。
望著眼前的煉獄，傅季婷和項薇庭都說不出話來。
這個世界沒救了，全都毀了。這是末日。
絕望。
兩人的心情此刻只能以絕望來形容，沒有比這更精準的詞了。
正當傅季婷愁著是否乾脆將自己交給殭屍的時候，項薇庭忽然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後伸手指向旁邊。
「那邊！」順著項薇庭手指的方向望過去，只能看見幾隻殭屍，還有幾輛撞在一起的轎車。
「怎麼？」
「那邊的殭屍比較少，如果我們可以跑過去，利用車子迴避殭屍，就可以順利逃到對面。」
「這方法似乎可行。」傅季婷在腦中迅速分析這個方案的可行度。
現在大多數的殭屍都圍繞在魏紫芸身邊，只要她們可以靜悄悄地移動到轎車旁，就可以趁殭屍不注意，跑到對面去。
片刻之後，她們決定立即行動，因為蹲在牆上實在太顯眼，再等下去肯定必死無疑。於是，傅季婷和項薇庭手牽手，順著圍牆，小心翼翼地橫著移動。
有兩隻殭屍看見了她們，於是踩著歪曲的步伐向兩人走來。
「別怕！」傅季婷低聲告訴項薇庭，「它們還有段距離，我們只要快一點就行了。」
兩人的呼吸彷彿合而為一，她們很快地移動到轎車前方，然後牽著手同時跳下去。
她們終於，順利地來到校外。
「妳沒受傷吧？」傅季婷站直身子，朝項薇庭伸出一隻手。
「嗯，我沒事。」
「好，我們走──」
話還沒說完，傅季婷的目光就被地上的一樣東西捉住。
那是剛才從項薇庭的口袋內掉出來的。
傅季婷彎下身撿起那支手機，然後皺著眉頭面向項薇庭。
「妳不是說妳的手機掉了？」
項薇庭開著嘴巴，一時不曉得該如何辯解。
「我……呃……應該……我以為掉了……」
傅季婷的火氣上來了，她生氣地推了項薇庭一把。
「在大家為了活下去，攜手同心的時候，妳居然說謊？」
「我……我……」項薇庭頓時說不出話來，最後她眉頭一皺，伸手想搶回手機，「還我啦！」
傅季婷避開項薇庭的手，把手機放在身後。
「幹！妳趕快把手機還我！」
項薇庭眼中燃起怒火，她撲向傅季婷，在她身上不斷地亂抓，想要搶回自己的手機。傅季婷也不甘示弱，她不是那種任人欺負的料。她揪住項薇庭的領子，抬起腿用膝蓋攻擊她，和對方糾纏在一起。
剛才攜手同心度過重重難關的兩名女孩，此刻不顧危險地站在滿是殭屍的街上打了起來。
「媽的！妳這個死婊子！居然這麼自私！」
「妳有什麼資格批評我！」
「我剛剛可是毫不猶豫地獻出手機了！」
「那是妳的選擇！可不是我的！我有我的自由！」
「想不到妳城府這麼──」
──碰！
毫無預警，一道槍聲驀地響起，在街道上引起驚人的回聲，同時也打斷兩名女孩的爭執。
傅季婷瞪大著眼睛看著項薇庭。
剛才槍聲響起的時候，項薇庭的身體抽動了一下。現在……她的左肩染上一片血紅。
傅季婷慌張地轉頭張望，發現有一名警察站在不遠處，劇烈顫抖的手裡握著一把槍，且槍口正對著她和項薇庭。
那名警察看起來很害怕，他抖得很厲害。當他看見一臉嚇壞的傅季婷，以及伸手按住傷口的項薇庭，他瞪大了眼睛。
「對不起……我……我以為……」他看起來快哭出來了，「對不起……我以為沒有其他活人……」
下一刻，他忽然被一隻殭屍從身後抱住，脖子立即被咬上。他發出慘烈的尖叫聲，痛得跪下身來，手槍掉落在腳邊。他徒手抓著殭屍，試著想把對方從身後甩開，但是那隻殭屍緊緊咬著他不放，鮮血濺得一身一地。
他的慘叫，引起周遭的殭屍注意，幾乎整條街的的殭屍都轉向這裡。
大事不妙。傅季婷緊張地環顧四周，現在是四面楚歌的狀態，她們一定得盡快離開街道。
於是，傅季婷攙扶著項薇庭，一步一步地走著。項薇庭一臉痛苦地按著中彈的地方，校服和整隻手都是血。
「好痛……」眼淚從她的眼眶滑落。
「忍耐一下，就快到了。」
傅季婷抬頭張望，試著尋找男子所在公寓位置。剛才透過溝通，他有告知他們地址。
透過地址牌，傅季婷發現那個地址就在旁邊，但是──
一隻又一隻的殭屍逐漸圍繞在她們周遭，數量非常多。她們被包圍了！
絕望感再度湧上心頭。傅季婷此時感覺到心跳得非常快，腦袋也轟隆隆地劇烈跳動著。
【呃……啊……啊……】
【啊……欸……】
魔鬼般的低吟聲越來越多，越來越響亮。
傅季婷絕望地環顧逼近的殭屍，心想這下真的死定了。她瞥了一眼已倒地的警察，再不甘心地握緊項薇庭的手機──
手機！
傅季婷靈光一閃，趕緊舉起項薇庭的手機。
「喂！趕快解鎖！」
「還我……」
「我叫妳把手機解鎖！」
「妳……要幹嘛？」
「別管了，妳快一點！」
項薇庭伸出顫抖的手，將拇指壓向手機……但是解鎖失敗，大量的血使得手機無法順利感應指紋。
「喂！」傅季婷焦急地喊，「再一次！」
項薇庭再次伸出手，但依然沒有解鎖成功。
「幹！」傅季婷忍不住大罵。 她的手機本來還在身上，但是剛才逃跑的時候不小心掉了。 眼看殭屍越來越多了，她絞盡腦汁，還是想不出其他的辦法。
盯著手機，再望向一臉痛苦的項薇庭。
剛才和項薇庭合作、相互照應的畫面在腦中閃過，但是很快就被她對自己見死不救、隱瞞手機的事情取而代之。傅季婷頓時感到心理糾結。
為了活下去，大家都拚盡了全力，就連原本為了女孩子吵架的陳維羽和白士銘也互相合作、共同奮戰。但是所有人當中，就只有一個人不合群。
為了活下去，不擇手段。
傅季婷望著項薇庭，彷彿領悟了些什麼。一個黑暗，但是合理的念頭在她腦中滋生。
是啊，有何不可呢？如果這女的都可以這麼做了，那我也可以吧？反正她已經中彈受傷了，是個拖油瓶，而我還毫髮無傷。
我是最有希望活下去的那個……我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
一股黑暗湧上心頭，團團包覆傅季婷的最後的理智與良知。她望著周遭的殭屍群，心裡清楚她要活下去的話，只剩下唯一的辦法。
於是，調整呼吸後，傅季婷終於狠下心來──奮力地將項薇庭朝最近的殭屍推去！
項薇庭發出一聲尖叫──那隻體格瘦小的殭屍抓住了她，然後豪不客氣地朝受傷的肩膀咬下去。猶如一隻飢餓已久的土狼，殘暴兇惡且精準地攻擊獵物的要害。
周遭的殭屍紛紛轉向項薇庭，它們齜牙咧嘴地走向已經落網的肥羊，眼中散發著對血肉的饑渴，對新鮮生肉的慾望──機會只有這一次！傅季婷趁殭屍轉移目標的時候，趕緊往安全的方向跑去。
「拜託！」她聽見項薇庭的求救聲，「我不要──我不要啊！」
傅季婷停下腳步，她回過頭。發現項薇庭已經被殭屍團團包圍，不過還能看見她的頭和手。她正流著淚，朝傅季婷伸著手，渴望被救。
「嘖！」
黑暗退去，傅季婷的良心頓時回來。她轉個方向，拔腿狂奔──她推開一隻從旁撲來的殭屍，奮不顧身地往警察的屍體方向跑。
那名警察已經被殭屍重重包圍，除了雙腳，幾乎看不見身影。傅季婷撿起落在殭屍腳邊的手槍，然後槍口對準項薇庭。
但是，她是第一次使用槍。她的手顫抖得劇烈，無法瞄準。
「啊啊──啊！」項薇庭淒厲的尖叫著，「救我──啊！」
兩名女孩的雙眼交接。看見項薇庭宛如下地獄的表情，傅季婷感覺心情十分複雜。
若她開槍了，那麼這樣算殺人嗎？
現在可說是世界末日，一堆人都死了，開槍幫助一名正在受苦的人脫離痛苦又算什麼？那個人必死無疑，她已經被咬了，下場不是死亡，就是轉化成那群邪惡怪物的一員。
是我把她推過去的。
是我利用她去當誘餌的。
顫抖的手漸漸穩定了下來，良知的復原使傅季婷冷靜了下來。
最後──
碰！
傅季婷扣下了扳機。
子彈沒有射中目標，反倒射進一隻殭屍的左肩。
碰！
子彈射中地面。
碰！
子彈從殭屍的頭頂掠過。
碰！
子彈擊中了項薇庭的臉，從她的眼窩貫穿。
項薇庭在中彈的那一刻，彷彿被按下了停機鍵，她整個人楞住，另一隻眼睛無神地盯著傅季婷。她不再掙扎，也不再出聲，彷彿沒意識到自己中彈了。
碰！
這一次，子彈從項薇庭的眉心貫穿。
她垂下手，身體無力地陷入殭屍群裡。
「生日快樂。」
說完，傅季婷已經嚇得流出了眼淚，她大口喘著氣，望著自己的手。
她奪去了一條人命，因此她的手……已經染血了
【呃……呃……啊！】
一隻殭屍從旁竄出，趁傅季婷不備，抓住了她。
傅季婷嚇得放聲尖叫，她連忙把槍口塞入殭屍的口中，然後扣下扳機。
她按了好幾下，但子彈卻沒有射出。
沒子彈了！
恐懼感徹底淹沒了她，她知道自己這一次死定了。
一道人影從殭屍身後閃過，接著是好幾道連續的重擊和沉重的悶聲。
殭屍的後腦杓在瘋狂的暴力攻擊下爆開，腦殼裡的東西從中濺出，如石頭落水般濺起的水花，落到傅季婷的臉上。
那隻殭屍無力地往旁邊倒去，傅季婷看見渾身是血、一臉憤怒的陳維羽正舉著斷裂的球棒站在她前方。
「沒事吧。」陳維羽冷眼問道。
「嗯……謝謝。」傅季婷啞聲道謝。
陳維羽瞥了一眼傅季婷手中的手槍，然後回頭看向正把項薇庭開腸剖肚、大快朵頤的殭屍群後，皺著眉頭盯著傅季婷。
他知道！
透過陳維羽的眼神，傅季婷頓時驚覺他一定知道自己幹了什麼事。
正當傅季婷打算開口解釋，陳維羽驀地抓起她的手。
「趁它們還在吃人，我們趕快走吧！」
於是，來自校園的兩名倖存者，趕緊把握唯一的機會穿過馬路，按下可以呼叫希望的公寓門鈴。
──《末世：倖存者》＜傅季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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